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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只狐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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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只狐貍

吃了宮治送來的power飯團之後,之前的緊張與不安似乎都隨著食物落到胃裏而減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幹勁。

在午休結束之後,隊長拉著我們再次重覆了一遍作戰計劃,4組的整體實力比我們要差許多,其中幾個都是和我一樣沒怎麽碰過排球的新手,只要按照平時訓練的水平發揮,拿下這場比賽應該不成問題。

棘手的是贏下第一場比賽後,對上的另一個班級——3組,3組的隊員裏有好幾個都是女子排球部的正式成員,去年還入圍了IH的全國賽,還有一員已經確定會選擇體育科的強力主攻手,只是因為隔壁男排的風頭太盛,這才顯得有些不起眼,但不可否認她們的技巧和經驗都在我們之上。

只是和排球部一脈相承的不服輸精神並沒有讓隊長以及隊員們喪失鬥志,反而是在隊長的一番熱血發言下燃燒了起來。

啊…我並不擅長應付這種熱血的場面呢,但隊長一把攬過我的肩膀,拉著我和大家一起圍成圈加油鼓勁,我夾著肩膀在眾人之間,非常艱難地完成了一次熱血儀式。

三點十五分很快就到了,我們還在體育館裏進行熱身運動的時候,就有不少同學前來應援了,但他們的應援對象並不是我們,而是隔壁場的3組,和3組進行比賽的是1組。

所以在人群之中我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有為子和真遙給我送來一對嶄新的護膝。

“因為這幾天看到小愛的膝蓋上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小愛很認真啊,訓練也很辛苦吧,所以我們用零花錢挑選了這個,請收下吧。”

其實都是一些很淡的淤青,只要用過膝襪蓋過去就看不到了,但看著朋友露出關切的眼神時,心裏還是被淡淡的暖意給填滿了。

“不是有那種說法嗎?傷疤是勳章什麽的。”從1組隊伍裏走過來的角名跟我們打著招呼,“下午好,前同學。”

“下午好,角名君。”有為子挽著我的胳膊,不知為何,她看向角名的眼神裏有幾分挑釁。

“…你好。”真遙的嗓音依舊很小。

“下午好下午好,真難得啊,角名你是來給1組的比賽加油的嗎?”我看著他額頭上還綁著應援帶,以他那種省電的性格,八成是被強迫的。

事實證明我猜對了,因為角名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一個穿著全套應援服的男生給拖走了,臨走之前角名臉上寫滿了不情願,還真是生動又罕見的表情。

在角名身後不遠處的1組隊伍裏,宮治見到這邊的狀況擡起嘴角哼笑了一下,和我的視線撞上時,他不緊不慢地朝我做了一個加油的手勢。

我也朝他點頭謝過。

那個拉走角名的男生倒是個生面孔,據說好像是上一屆留級的學長,剛到1組就選上了班長,正當我在心裏扒著這人的黑歷史時,對方又沖了回來。

“同學,請問一下你們2組的班長在嗎?那邊好像出了一點問題。”1組班長陪著笑容,說話的時候還不忘四處打量。

“班長的話…啊…在那裏哦。”有為子指了一個方向,於是這人又火急火燎地跑走了,只剩下一句謝謝在空氣裏回蕩。

體育館裏的人也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每個班級的應援帶顏色都不一樣,只有身上的應援服都是統一的黑色,但很少有人穿,好像就1組的班長穿了吧,應該沒錯…

才怪!

一團黑色的旋風從門口一路橫沖直撞到我方的場地,期間還差點撞倒了計分牌,還沒等那人停下來,我就從過分顯眼的金發上知道了來人是誰。

還能是誰呢?

只見宮侑緊急剎車,鞋底和地板之間摩擦出讓人牙齦發酸的尖叫,他先是往後捋了捋亂掉的金發,又把用來綁袖口的帶子緊了緊,緊接著從懷裏掏出一柄應援團扇,心形的團扇正中是我的名字。

這好像還是用排球部後援團成員的作品簡單改造的,因為上面的[侑]字很明顯還沒有被完全清理幹凈,留下了幾道淡淡的痕跡,又被[愛]字給粗暴地覆蓋了上去。

“小愛選手!我來給你應援了!!”宮侑的大嗓門把音節跳躍的關西腔都襯得粗獷了幾分,他像展示財寶一樣大幅度地搖晃著手裏的應援團扇,“身為最強二傳手的我應援也會是最強的!”

這人是不是少說了一個定語,是高中生的二傳手裏面吧。

而且哪有人的應援動作是原地扣球啊,有點像擺在雜貨店門口的招財三花貓,在這種時候都不忘在內心堅定不移地吐槽,學校什麽時候能將漫才納入體育祭的賽事之一啊,我想和尾白前輩組隊參加。

這樣一個隆重的閃亮登場,自然惹來了周邊不少人的側目,大多數人都瞪大了眼睛,宮侑自然是把這些目光給通通無視掉了,要是有人盯的時間太長了,他還會呲牙咧嘴地往那人扔一句:“看什麽看?”

於是很多人的目光移到了我身上,好奇地打量著讓宮侑應援的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說實話,面對眾人唰一下移過來的視線,要做到宮侑那樣的無視其實挺困難的。

我有點局促,有點難為情,有點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但不可否認,我其實並不討厭這樣的宮侑,我的意思是…誰會討厭一只會為自己積極應援的狐貍呢,雖然有點過度,也有點笨拙。

天吶,我竟然還覺得這樣的宮侑有點可愛,神通廣大的稻荷神您快點幫我看看,我是不是腦袋中病毒了,這種認知怎麽可能會出現在我的腦海裏,我一定是壞掉了。

出於這種奇怪的情緒,我避開宮侑熱烈的眼神,抱著排球落荒而逃,跑到了隊長的那邊。

但宮侑的聲音還是抵達到了我這邊,“對面很弱的欸,還真的和上年紀的阿婆們沒什麽兩樣,所以你們可不能輸了!”

我聽到了這句話,我的隊友們也聽到了這句話,而我們的對手4組自然也聽到了這句話,此時正摩拳擦掌,以一種很可怕的眼神瞪著我們這邊。

好吧,我要收回那句覺得宮侑可愛的話,那果然只是我的錯覺。

托宮侑的福,4組的人一開始就氣勢洶洶,爆發出了和情報完全不同的戰鬥力,我方應對得很艱難,但對手變強的同時,也會調動起己方的力量,所以雙方的比分始終咬得很緊,並沒有拉卡大距離。

而場邊的宮侑還帶動起同班同學,賣力地大喊著他剛編出來的應援詞,“2組2組,上吧沖吧!2組2組,碾壓4組!”

4組的人也不甘示弱,企圖用更大的嗓門來壓過宮侑這邊的助威聲,雙方喊了個有來有回,個個都不肯示弱,宮侑剛好又是那種好勝的性格,對方嗓門大,那他就一定要比對方更大。

場上的拉鋸戰也蔓延到了場下,排球還真是一項全員投入的運動。

而我因為技術上的不足,基本都坐在備選區,在隊員們疲累的時候被換上去,讓隊員們有可以喘息的時間。

在第三場比賽的時候,雙方都出現了一定程度的憊態,4組被宮侑一句垃圾話點燃起來的鬥志也消失殆盡,雖然應對得艱難,但並不是無法應對。

在鬥志消失之後,接下來的情緒就是懷疑自我了吧,4組的隊員們胸口起伏著,那幾位純新手更是浮現出頹唐之色,更有經驗的隊長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信息,並通過眼神傳遞給每位隊員。

“用一記漂亮的發球,把她們徹底打垮。”在經過我身邊時,隊長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低聲道。

我從她的手裏接過排球。

所有人都在看著我。

身體每動一下都變得艱難無比,空氣仿佛也在此時被凝固,我像是雙腿都陷進了沼澤地裏,眼前的世界也像希區柯克式鏡頭一樣開始滑動變焦。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隊長會在這個時候選擇讓我來發球,明明其他的隊員比我更厲害。

難道這是什麽考驗嗎?

原來站在球場的壓力這麽大的嗎?

整個世界都在無限縮小,並極速地向我靠來,將我擠在狹窄的空間之內,動彈不得,也無法呼吸。

我與排球接觸的那部分手掌已經變得潮乎乎的,表面上那些凸起的小點按進我的指腹裏,一種比緊張更讓人神經繃緊的情緒如同潮水般席卷而來,那就是[絕對不可以失敗]所帶來的壓迫感,這是一次關鍵性的發球,我不可以搞砸它。

不止是神經,我的每一寸肌肉纖維都在此時緊繃起來,腦海中不停地回放著這幾天的練習,回想起宮侑告訴我的其中訣竅,這可是作為雙刀流的不傳之秘,他說這話的時候十分驕傲,好像自己是什麽生活在戰國時代的浪人。

但這些東西都在我的大腦裏嗡嗡作響,變得模糊且失真。

我看到隊長緊皺起的眉頭,她的手似乎往換人的牌子伸去了。

不…請讓我來發球吧…有什麽比棉花更粗糙的東西堵在了我咽喉,喉嚨發緊,連嘴都無法張開。

我只能看著隊長的手距離換人牌越來越近。

“小愛選手——發個好球——!”

一道尖銳到刺耳的聲音突然抵上我的耳膜,我神色一怔,下意識地在人群中尋找著聲音的主人。

還能是誰呢?

在面對宮侑的時候我好像經常會冒出這句話,就仿佛[還能是誰呢?只能是宮侑了]的認知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果然是宮侑,總是宮侑,只是宮侑,才會做出這種事情,特別得讓人可以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他,帶著他那抹囂張肆意的金色,毫不客氣地連鞋子也不脫地就闖進來,全身上下都在我的世界之中彰顯著存在感。

他搖晃著手裏的應援團扇,手在嘴邊圈起一個喇叭的形狀,連身後的帶子松了都沒察覺,他在賣力地引起我的註意,我也一眼就註意到了他。

宮侑突然停下應援的動作,而是雙手在胸前交叉,在人群中顯得格外突兀。

周邊的人都不理解宮侑這是在幹嘛,甚至連他的同胞兄弟宮治都投來疑惑的眼神。

但我卻一下就看明白了,在不到一秒的剎那之間。

那是X,英文字母的X。

我怎麽能想不起來呢,那天宮侑眼裏迸射出來的光芒,不容拒絕地這麽刺入我的心臟。

記憶在一片眩目的白光之後重現。

在烤肉店後面的一條小巷墻壁上,不知道是被誰噴了一個X的符號出來,那天稻荷崎結束和鯉門的比賽,宮侑一個人溜出來,在巷子裏練習對手的跳躍飄球,他為了佐證自己的觀點,讓我對著那個X符號發球。

而我自然是失敗了,後來在宮侑這個專業人士的幫助之下,終於發出了精準且漂亮的一球。

那次我很興奮,甚至擁抱了一下宮侑。

那次…我是怎麽做到的來著?宮侑又是怎麽幫我的來著?

好像是這樣…我調整著身體,記憶終於在腦海裏清晰地呈現出來,堵住我的東西變成雲從身體裏逸出,一切都變得順遂起來。

重心要穩,要落在雙腿上,腰不要太緊繃,可以適當地弓下去一點,要用整個身體的力量來帶動胳膊,不可以亂晃。

將球拋出去,助跑,助跑,助跑,屏住呼吸,在最後一步起跳,躍起,瞄準位置,手臂落下,用力擊打在排球上。

用力!

用力!

將!排球!打出去!!

咻——排球在空中高速運動,砰——排球落到對方界內無人接起,骨碌——排球在安靜的空氣中滾動了幾圈。

“嗶——!”裁判吹響手裏的哨子,我方得分。

心臟重新落回胸腔裏,我也落到地上,剛才的一瞬間,說出來可能有點中二,但我真真切切地感覺身後似乎有翅膀展開,將我托舉起來。

但當我落地的時候,只有蕩起的腳邊灰塵。

迎接我的是激烈的喝彩聲,隊長緊緊地擁抱了我一下,用力地拍著我的背心。

請輕點拍啊,隊長,那裏可是可能會有翅膀存在的地方哦!我暗自腹誹著。

那次成功之後我擁抱了宮侑。

他說他就是為這成功的一瞬間而生,所以他的熱愛絕對不會枯竭。

而現在的宮侑呢?估計也在喝彩的人群之中吧。

在隊長松開我後,我在人群中找到了宮侑。

但這次我的猜測卻出了錯,宮侑沒有喝彩,他怔怔地垂下雙臂,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富有肉感的嘴唇微張,但卻沒有說話,他身後是洶湧的人群,他被喝彩的波濤沖刷著,深深地凝視著我。

顯得有點呆。

我有點想笑,但這時我身邊那些聲音也在消失,更準確地說是隔了一層膜,在除我與宮侑之外的地方都蒙上了一層膜,就像是神明居所周邊設下的結界。

於是我對他說:看到了嗎?

宮侑在呆呆的楞神之後,倏地擡起嘴角,臉上露出一個笑容。

他嘴唇張開,聲音被淹沒在潮水般的人聲之中,但我看清了他的口型。

“嗯,我看到了哦,我果然還是…很喜歡這樣的小愛。”

啊…應該說的不是異性之間的喜歡吧,畢竟這位可是知名的排球腦袋啊,我暗自思忖著,但也可能是我搞錯了?倒不是我有多自戀,只是這種引人誤會的話的確很容易引發歧義。

宮侑…他喜歡我嗎?

我有點臉紅,這種事情我可從來都沒想過啊,該怎樣應付?那家夥絕對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服的人,不是…我怎麽和打排球的人這麽有緣啊?

在下一秒,宮侑又把他的大嗓門拉了出來,大聲地喊著,壓過了身邊的所有人,“小愛選手!人家要變成你的粉絲了啦!!”

看來真的是我想多了,誰來給我把這位jk侑拉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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